催产素影响人的社会行为和心理状态

　　【核心提示】有关催产素的研究较为一致地发现催产素具有亲社会属性，能够促进个体的社会趋近行为，如增加人际信任并提升共情能力等。然而，催产素的亲社会作用也有赖于情境。

　　人类生活在高度复杂的社会环境中，几乎每时每刻都会与他人进行社会交往，由此便会产生一系列的社会行为，如看到别人不幸时也会产生悲伤和痛苦的情绪等。最近的神经生化研究发现，催产素对人类的社会行为有着深远影响。

　　催产素是一种男女都有的由9个氨基酸构成的荷尔蒙。顾名思义，它的主要作用是在孕妇分娩时促进子宫收缩，临床上一般用于女性的引产和催乳，因而早期对催产素的认识只局限于女性的生育。然而，近十几年来，神经科学家和心理学家逐渐发现催产素广泛地影响了人类的各种社会行为。

催产素能够提高共情能力

　　当你看到别人高兴或悲伤时，你也会产生类似的情绪，这种情感上的共鸣被称为共情。研究者们较一致地发现，催产素能够提高共情能力。眼睛是面孔中社会信息最丰富的区域，一项研究发现，催产素能够显著地促使人们去关注面孔中的眼睛区域。通常，女性的共情能力要强于男性。Hurlemann等人以男性为受试者的研究发现，催产素能够增加受试者对情绪面孔的情绪共情能力，并且能够将男性的情绪共情能力提升至女性水平。更直接的证据来自共情能力测验（眼睛读心测验），这项测验要求受试者根据图片中人物的眼神去猜测人物的心理状态。Domes等人发现，催产素能够提高个体在该测验中推断他人情感状态的能力。针对催产素受体多态性片断rs53576的基因研究也发现，比起催产素神经传递更有效的GG基因型个体，AG或AA基因型个体在共情能力测验中的成绩更差，同时还表现出了更多的生理和特质焦虑。由于自闭症患者的特征之一是缺乏共情能力，因此催产素或许可以用于该症状的预防和治疗。

催产素能够促进人际信任

　　首先介绍一个信任游戏，该游戏包括投资人和受托人两个角色。游戏开始时，投资人和受托人分别拥有一笔钱（如10元），投资人可以选择把其中一部分或全部转移给受托人（如投资4元），这部分钱在受托人那里将增值为原来的3倍（变成12元），然后受托人选择返还或保留一定的数额（如保留5元，返还7元，此例中最后投资人得13元，受托人得15元）。通常认为投资人投资的金额反映了投资人对受托人的信任程度，而受托人返还的金额比例反映了受托人值得信赖的程度。

　　Zak等人最早报道了血浆中的催产素水平会在信任游戏中发生变化。在受托人看到投资人自主作出投资决定（有意图的信任）时，受托人的催产素含量会上升，并且血浆中催产素含量越高的受托人，返还给投资人的金额也越多。如果投资决定是由电脑做出的，受托人的催产素含量则不会发生变化。

　　血液抽样法只能说明催产素与信任行为的相关关系，为了检验催产素与信任行为之间的因果关系，Kosfeld等人通过鼻腔喷入催产素法直接考察了催产素如何影响投资人和受托人的行为。他们发现，催产素能显著增加信任游戏中投资人的投资金额，但并不影响受托人的返还金额。研究者进而推论出，催产素能增加人们在人际交往中承担社会风险的意愿，而这一推论也得到了脑成像研究的支持。Baumgartner等人在Kosfeld等人研究的基础上，使用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技术发现，在信任游戏中，当得知受托人背叛自己后，喷了催产素的投资人的投资金额并没有显著降低，但其杏仁核（与恐惧相关的主要脑区）的活动却显著减弱。研究者推断，在投资人得知受托人背叛自己时，催产素通过降低与恐惧加工相关的脑区的活动以促进信任行为。除了经济决策中的信任以外，研究者们发现催产素还会促使人们与他人分享个人隐私。

催产素的“负性作用”

　　最近的研究显示，催产素并不总是会促进亲社会行为，有时也会对人类的行为产生“负性作用”。一项研究先让受试者和他人玩一个赌博游戏，然后根据游戏表现给他们分配游戏收益。结果发现，催产素组的受试者在得知别人的收益比自己好时，表现出更强的嫉妒心理；而当别人的收益比自己差时，则会表现出更强的幸灾乐祸心理。这表明，催产素的亲社会作用可能只发生在积极的情境中，在竞争情境中反而会增加嫉妒感和幸灾乐祸感。

　　De Dreu等人通过一系列实验揭示了催产素可能是引起群组偏见的原因之一。他们发现，当组外人员的存在对自己和组内人员没有威胁时，催产素增进了个体对组内人员的信任；而一旦组外人员可能威胁到自己和组内人员的利益时，催产素则会增加个体对组外人员的防御和攻击行为。该研究表明，催产素在群体决策中的促进作用可能只针对于组内人员的合作和信任行为，一旦自己和组内人员的利益受到威胁或侵犯时，催产素会驱使个体表现出对组外人员的防御性攻击行为。随后，他们将研究扩展到种族中心主义的影响上，发现在道德两难困境中，催产素组的受试者更愿意去牺牲一个外国人（而不是本国人）来拯救更多人的性命。以上两个研究显示，催产素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人们对组外人员的防御或攻击行为，特别是当自己和组内人员的利益受到威胁时。这一结论与早期的动物研究较为一致，即催产素会增加动物对幼仔的保护行为，也会增加动物对领土侵入者的攻击行为。

　　综上所述，有关催产素的研究较为一致地发现催产素具有亲社会属性，能够促进个体的社会趋近行为，如增加人际信任并提升共情能力等。然而，催产素的亲社会作用也有赖于情境，在竞争情境中，催产素反而会增加嫉妒和幸灾乐祸心理，同时也会增加群组偏见和民族主义情绪。未来的研究需要将焦点集中于催产素影响人类社会行为的神经机制、不同的催产素受体基因型个体在社会行为上的差异，以及如何将已有的研究发现应用到临床治疗上。

　　（作者单位：东南大学儿童发展与学习科学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北京大学心理学系）